烽火歲月(9) 六、汝城突圍 武漢中央政府,自夏斗寅、許克祥叛變后,就搖擺不定,加上長江受到南京蔣介石的封鎖,以致通貨膨脹,經濟枯竭而岌岌可危。汪精衛(wèi)、唐生智等見情勢不妙,就暗與國民黨右派勾結而傾向分共。另一方面,由于河南之戰(zhàn),共同打敗了北洋軍閥張作霖,武漢軍隊占領了鄭州和開封,蔣介石則占據了徐州。國共關系因軍事的發(fā)展,也日趨破裂。 一九二七年六月中旬,武漢之汪精衛(wèi)、唐生智等與馮玉祥在鄭州開了一介歷史上有名的“鄭州會議”,密謀分共。接著馮玉祥又與蔣介石舉行“徐州會議”,決定了寧漢合一,并解除了蘇聯顧問鮑羅庭的職務。七月十五日,汪精衛(wèi)召集武漢國民黨中央全會,正式決定分共,隨即發(fā)表決議,勒令跨黨人士脫離共產黨,并復電馮玉祥,愿與蔣介石合作,實行寧漢合一。至是國共兩黨正式破裂,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。 而我們共產黨當時的主要領導人陳獨秀,實行的是一條右傾投降路線,在受到國民黨一連串打擊,加以內部責難,他就舉止失措,甚至于墮落,為黨所拋棄。 于是,瞿秋白同志才繼起組織新中央,確定實行土地革命和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總方針。就在此風雨飄搖之秋,我們新的黨中央正在安排南昌暴動,我們的海陸豐農軍剛由衡陽急行軍趕回汝城;氐饺瓿莾商熘螅犝f湖南省委報告中央,要求中央“命令彭湃勿將駐汝城之粵農軍他調”的說法?墒,我們此時的新中央已經轉入地下,又要調兵遣將策應南昌暴動,怎能顧及我海陸豐數百農軍呢?同時彭湃同志也已隨軍到了九江,怎能獲悉我們的情況呢?于是我們只好呆在汝城徬徨無主,想拔隊他往,又不知將往何處?不走,又危機四伏。 果不出所料,八月七日拂曉,槍聲響了,駐韶關的云南軍閥范石生,率領他的一師人來向我們進攻了。原來范石生來攻,我軍早已獲得情報,各部隊也已派定布防陣地。我卻不知道,諒是我學生隊人數太少,總部不想我學生隊參加作戰(zhàn),故未通知。此時我在朦朧中聽到槍聲,即一躍而起,吹哨子叫同學們在大門外集合,點齊人數后,即拉隊朝向有槍聲處之桂東方面奔去。將到火線,遙見林軍杰同志正在一個有如橫屏之山頭上,指揮他的第二中隊與敵軍作戰(zhàn)。于是我學生隊即趕上去加入二中隊右翼防線,接受林軍杰的指揮,與敵軍激戰(zhàn)。未兒;敵軍的洋號響了,皆吹前進號,不絕于耳,以每一連人配兩枝洋號計之,來攻之敵何止三兩千人,其勢非同小可。 開戰(zhàn)不久,敵人先用各個躍進辦法向我襲來,但到我軍陣地面前約三百米處時,無地物可資敵軍利用,遂赤裸裸暴露在我軍面前,我們一輪火力就把敵軍一個個擊斃,再躍來再予重創(chuàng),敵人無一幸免。于是敵人沖鋒了,敵之沖鋒號一響,就有一連敵軍沖來,將沖至距我方約三百米田畔時,林軍杰同志鎮(zhèn)定如山,直著嗓子大呼“起立!快放!”大家應聲而起,舉槍瞄準敵人猛打快放,大部份敵軍皆倒在田畔,死傷累累,未被我們打死的皆退了回去。林軍杰同志見這一打法有效,就叫大家一齊伏低,不要亂開槍,不和敵人對耗子彈,聽他的口令行動。 這一仗,初時之打得好,完全靠我軍占領地形的緣故。我們所占的地形,由后面而來全是斜坡草地,上到山頂,則是一塊約四五百米長的橫屏。對落下去盡是稻田,毫無它物可供敵軍掩蔽之用。故敵一沖到我近距離時,其目標就完全暴露在我軍火力之下,因而敵人多來多死,少來少傷。同時敵人沒有機關槍,以步槍的火力,壓我們不倒,敵雖接二連三沖來,皆受重創(chuàng)而退。但是敵以一師之眾來打我們,豈肯就此罷休,又復接連不斷地沖來,越來越多,環(huán)顧汝城東西北三面山頭上皆敵軍林立,惟獨南邊之樂昌方面沒有敵人,這是一場惡戰(zhàn)。 激烈的戰(zhàn)斗在進行中。吳振民團長本在后方總攬整個戰(zhàn)局,因遙見我們這方面打得特別激烈,就帶著他那位個子矮小而勇敢的衛(wèi)兵一一黃火,到我們火線上來察看。他見我們皆伏在火線上沉著應戰(zhàn),便鼓勵我們說:“你們打得好!”他鎮(zhèn)定自若,陣地上飛彈嗤嗤作響,卻視若無睹。不料“嗖”的一聲,一顆流彈飛來,正中吳團長的小腹。忽聽得后面一聲“啊唷”,我回頭一看,吳團長蹲下去了,學生隊身材高大的莫振同學飛步上前,把吳團長扶起來。吳團長對著聚攏上來的學生隊命令說:“不要再打了,快向樂昌方面沖出去!”而此時林軍杰同志正在左翼陣地上指揮作戰(zhàn),他根本不知吳團長受傷,我們也來不及通知他,而且我們要突圍,也需要林同志擋住敵人的大軍。于是我們以學生隊為中心,集合了約有五十余人。學生隊中有一位綽號“黑金剛”(他是陸豐沿海地區(qū)人)的同學,手持六五槍,奮勇當先,顏哲明等二十余人繼之,莫振背負吳團長居中,我與葉桂等二十余人為后衛(wèi),立即向樂昌方面沖去。本來敵人尚未合圍,在廣東樂昌方面尚有一個缺口,但當我們沖到該缺口時,敵軍已迫近該缺口了,激烈的戰(zhàn)斗就展開了。只見煙塵滾滾,喊殺聲與槍彈聲混在一起。我們一路打一路向前沖,敵軍攔住去路不肯讓步,我們只好拚命向前沖擊。突然后面喊殺聲起,第四中隊長何醒農率領數十人前來助戰(zhàn),他手持駁殼,搶過我的前頭,飛身向敵人撲去,一陣猛沖快打,敵人卻步了,我前頭的同志們擁著吳團長趁勢沖出去了。好漢陣中亡,可惜何醒農同志為了保護吳團長,致被敵人擊中右腿而倒下去了。何醒農同志受傷后,仍手持駁殼坐在地上,我與葉桂搶上前去,想扶他起來一齊沖出去,他卻說:“我走不動,不中用了,保護吳團長要緊,你們快沖出去吧,再遲就來不及了!蔽倚南牒瓮菊f的話很對,但當我和葉桂等一批人再沖去時,大部份敵人已蜂擁而來打得我們七零八落四散奔逃了。我獨自一人沿著一條田坣走,見兩傍的禾苗高而且密,即向禾苗叢里一鉆藏身。大約經過半個小時,槍聲停止,未幾敵軍吹集合號了。我心想:應該乘敵軍集合之際就走,若敵人安定了營房放出步哨就難逃了。當我走不多遠,恰巧遇見葉桂,他也棄槍改了裝束,兩人遂結伴直趨樂昌,后經韶關繞道贛南,由興寧、五華而回陸豐。 后與汝城戰(zhàn)敗回海陸豐的同志相見,始知這一仗我全軍覆沒,黨在海陸豐培訓的農軍精銳及潮汕同志大部分犧性,只有少數人生還,回來繼續(xù)參加革命斗爭、這實在不勝惋惜。 附注: (1)吳振民同志在汝城之戰(zhàn)傷腹,由莫振背負著突圍出來到達廣東邊界之坪石,因無藥醫(yī)治,經一星期后犧牲于坪石。同志們把吳振民同志的遺體葬了才回家鄉(xiāng)。 (2)據我的記憶,海陸豐農軍北上進抵湖南桂東縣后就到桂陽,與桂陽農軍會師,后來一切事情都發(fā)生在桂陽,并不是汝城。照地圖看,汝城地處廣東仁化之上,接近湘贛邊境。桂陽則接近樂昌,只有一天路程,我當時突圍出來,也就當天跑到樂昌,若在汝城突圍出來,我絕無可能在當天就到了樂昌。這就證明我們之失敗與突圍,皆在桂陽。但所有歷史材料記載,皆說是在汝城,我不敢全予否認,只好順從此說,把海陸豐農軍之失敗地點,寫成汝城。關于這一點,我認為必須有桂陽縣黨史辦公室的調查材料,才能證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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