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那月亮

流山 · 發(fā)表于 2013-11-11 09:20:15

本帖最后由洪旭盛于 2013-11-11 09:37 編輯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洪旭盛
   好多次，含著淚水，徹月無眠，想那月亮。一想起那月亮，就想起我外婆。
外婆在彌留之際的那個晚上，天空掛著月亮。月光如水般瀉落在地上，我們一家人踏著鄉(xiāng)間小路，穿過一片樹林，去看望外婆。那晚，皓月當空，林間卻凄風陣陣，月光穿透不過樹葉縫隙，林暗草驚風。過林地，我遙望天空，看見月亮周圍，竟然有美麗的光圈。母親說：“那是月暈，不好了，你們的外婆快要不行了，我們走快點！”
   到了舅舅家，圍了一群親戚。人們看見我們一家人都來了，自然分開，讓我們與外婆告別。外婆看見我時，眼睛一亮，開口說：“小盛兒，讀高中了，今晚不寫作業(yè)嗎？” 我說不出話。父親說：“嬸嬸，阿盛作業(yè)寫好了，放心，他學習很認真?！蓖馄艥M意地閉上眼睛，蒼白瘦小的臉很安詳，沒有一點遺憾，走了。在屋外，我看見月暈亮出七色光彩。我想：慈愛的外婆，被月亮姑娘接上天國了。
外婆在生的時候，是我們的看護神。
   父親是個孤兒，因此，母親生下我們5兄弟1姐妹的時候，都是外婆來看護我們的。在母親坐月子時，她總堅持每天來我家護理我們。我出生的那個月，大妗媽也生了一個比我大一天的表哥，外婆更忙了，把內(nèi)孫外孫的活兒，一攬子做。大妗媽有意見！外婆慈祥地說“外孫內(nèi)孫，都是子孫！你姑姑無婆家，不容易?！?/font>
我會走路時，每逢中秋，母親總要帶我去外婆家。月圓時分，外婆準備了豐盛的禮品，叩拜月亮。外婆每次都要祈求月亮：“月亮娘娘，外孫小盛兒，長得眉清眼秀，有秀才摸樣，保佑他長進！”然后，外婆拿出最好吃的月餅，讓我望著那月亮，吃下月餅。在外婆和母親的懷抱里，我的夢鄉(xiāng)總是那月亮。
   上小學一年級，我不肯去學校。外婆知道后，買了文具，來我家。我一見到外婆，委屈地抱著外婆的脖子，啼哭著。等我鬧夠后，外婆和顏悅色地對我說：“小盛兒，看著我的眼睛！”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著外婆：歲月的滄桑把外婆的臉都刻滿了皺紋，滿頭黑發(fā)都染成了銀白色，只有那雙眼睛更加慈祥。好久，外婆才說：“知道我為什么在中秋節(jié)時叫你媽媽帶你去舅舅家嗎？姥姥每次都向月亮娘娘祈禱你能長進??！要長進，不進學校行嗎？”不知道為什么，我居然上學了。每個學期，外婆總要問我的成績。每次看到我的獎狀時，總是偷偷地塞給我5毛錢。在小學階段，我居然用外婆的“獎學金”，購齊5套連環(huán)畫：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、《西游記》、《說唐演義》、《鐵道游擊隊》。我后來喜歡歷史和文學，不能不與此有關(guān)。
讀初一的那年中秋，外婆叫我去舅舅家。外婆要我看著月亮，跪拜祈禱。我當時不懂事，暗笑外婆迷信，但我不愿意違逆外婆，那時候外婆已經(jīng)80歲了。月光下，外婆步履蹣跚，雙手顫抖，身子微弱，頭發(fā)銀白，皺紋深陷，只有那雙眼睛，依然那么慈祥。在空蕩的庭院里，祖孫對著那月亮，談了很多話，現(xiàn)在只記得一句話：“姥姥喜歡你們，舍不得離開你們啊！”
      考上高中時，外婆病重。當我把錄取通知書捧到外婆病床前的時候，病重的外婆居然坐起來，用她依然慈祥卻已經(jīng)沒有光彩的眼睛看了看通知書，然后用微弱的聲音對父親說：“我知道我們的小盛兒是好孫子，月亮娘娘多次托夢說‘你們的小盛兒會成才的！’好好讀書，早日成人！”
回家的時候，月亮已經(jīng)爬得很高。在狹小的鄉(xiāng)間小路上，在空曠的鄉(xiāng)野里，我突然跪拜那月亮，祈求外婆長命百歲！
      可是，那月亮走了，外婆也走了。只有在中秋時，在那月亮里，我仿佛看見外婆正在慈祥地對我微笑。
      外婆——，我想那月亮！